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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够了！”林铁衣终于忍不住，闭上眼沉沉的叹了一口气，仿佛瞬间苍老了不少。
他一直以来以家族为重，视家族利益为头等大事，同时也不希望族内出现太大的纷乱，所以林云失踪之后，即便林远山对林远图开始打压，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林远图像他，以家族利益为重，性子也仁厚，所以并没有跟林远山争，反而顺势就将手里的产业交了出去。
一切都看在眼里，这让林铁衣心里对林远图非常愧疚，但为了家族也不好说什么，只是时时告诫林远山适可而止，直到林江那次出事之后，他才明白，如果林远图依旧处于家族边缘，便没有自保能力，麻烦还会不断找上门来。
加上林江也开始修炼了，林铁衣便借机让林远图重新开始掌管一些产业，也算是投资林江一把，期待他不输林云，能成为家族的栋梁之才。
他本以为这么做就能让林远山有点忌惮，老实一些，没想到他却是更加变本加厉，如今堂中近半的大小管事都听他调遣，今天这场精彩的大戏，便是他纠集这些人，推波助澜，一直演到如今。
以家族资源迫害自己的血亲兄长，自己这个二儿子的心肠真是冷的令人可怕！
林铁衣突然觉得累了，自己这几年来的委曲求全，竟然还是让事情走到了这一步。
还没得到预料的结果，林远山怎肯善罢甘休，出言道：“父亲，此事……”
“我说，够了！”林铁衣暴喝，一双眼猛地睁开，怒火熊熊。
林远山愣住，只好闭口不言。
“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？”林铁衣冲这个算尽心机的二儿子苦笑，惨声道，“还嫌不够丢人吗？”
一向隐忍的族长突然爆发，着实令众人意外，一时都心有戚戚焉，他们何尝不知道这场风波有多可笑，可他们有谁敢站出来说一句话？
二房争权得权后，担心大房东山再起，想要狠下杀手，他们这些人能说什么？敢说什么？
无非就是站队而已，趋炎附势的加入林远山，还有点良知的选择观望，至于敢公开为林远图一家说话的，一个都没有！连族长都顾忌颇多，他们这些蝼蚁又能做什么？
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，但还没撕破就都可以继续演下去，可如今族长却将一切都点破了，那又该如何收场？
无非是一片狼藉罢了。
林远图看着颓唐的父亲，想说些什么，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，林江站在堂下，感受着氛围的急剧变换，突然心里也很不是滋味。
红豆战战兢兢，缩着身子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，她死活没想到，自己竟然会卷入这种事情当中，就像蝼蚁被拖入了汹涌的漩涡当中，只有无措和绝望。
死一样的寂静中，林震霄却突然开口：“事情都到了这一步，就差个结果了，既然很多人都想要个交代，那就给他们一个交代吧。”
林远山眼中一阵惊喜，他正愁不敢开口，没想到震伯却帮他说上了话，暗暗瞥了一眼林铁衣，却见他也是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震伯。
林铁衣年轻时没少受林震霄的恩惠，甚至他能坐到族长这个位置，都少不了林震霄的帮扶，所以他在家族中地位很高。
很久以前林震霄对家族的事情还是很热衷的，林铁衣在他的帮扶下，将林家治理的井井有条，可惜不知道为什么，六年前他突然变了个人似的，家族的事也不怎么参与了，每次议事也不怎么说话，搞得众人都快遗忘他了。
也不知为什么今天破例开口，不过也好，以他的地位和威严，这件事由他来说，再合适不过了。
林震霄给了林铁衣一个眼神，后者深吸一口气，强提起精气神，问道：“这女娃娃说话颠三倒四，须臾翻覆，怎么作数？又如何凭她的话来给一个交代？”
“放心，交给我。”林震霄淡然道，随后略提高了嗓子，“有人觉得我不配做这个判断吗？”
自然是没人敢说话，这本来就是个烂摊子，被林铁衣点破之后更是不堪，没人知道该如何收场，现在有人接手再好不过。
林震霄手指敲着扶手，气定神闲：“你们闹的不可开交，不就是想知道是不是林江杀了张三吗？现在最直接的证据就是这女子的证词，和林盘说的药草，那我们就把注意力放在这两样上就好。”
“林秋。”他唤了一声。
“爷爷。”林秋款款挪步，走到他身边，俯身听他耳语几句，然后点头，径直走向林江，拉着他出去了。
这一幕实在莫名奇妙，林盘不禁发懵，问道：“这是？”
“放心，你们一会儿就知道了。”林震霄打断他，转而道，“我们先来说说草药。”
林盘不知他要干什么，只能点头。
林震霄点头：“你说那草药在清风山上到处都是，对吗？”
“是！”林盘恭敬道。
“那这两种草药是清风山独产吗？”
林盘这才明白林震霄想要说什么，那两种草药不是多罕见，有心人想要的话，总能找得到，林震霄轻飘飘一句问，竟然就把他所谓的证据的可靠性消解了大半。
林盘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水，不知如何作答。
说是也不对，不是更不对。
林震霄眼皮轻轻一掀，淡然道：“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？”
林盘只能硬着头皮，干涩道：“这两种药草并不罕见，也没什么价值，连很多小药店都不会收，只要识得，在背阴潮湿的地方很容易得到，自然不是清风山独产。”
“嗯。”须发皆白的林震霄微微点头，又轻声开口，“这么说来，这药草根本不能作为证据，也并不能指向林江。”
林震霄声音虽小，但却威严十足，林盘呐呐不敢出声，林远山见状接过话道：“药草指向林江是结合之前所有的线索来推论的，震伯将其单拎出来说，自然显得牵强。”
听到反驳，林震霄也不生气，仍是淡然道：“无妨，我听你们说了半天，也听明白了，其实所有的推论起点都是从这女娃娃的证词开始的，是她先说认出那人是林江，你们才有了之后一切看着都很合理的所谓推论。”
“先不说你们提前认定一个结果，然后拼命合理化它的行为有多蠢，我们先来看看你们认定为结果的推论起点，到底可不可靠。”
门口再次出现两道身影，一袭火红衣裙正是林秋，与她并肩走进议事堂的人，身材瘦小面色蜡黄，且脸上一块黑色的胎记尤为显眼，与众人心目中的凶手一模一样！
只是这人身上穿的衣衫，赫然是方才林江那套。
原来林震霄的交代便是让林江伪装成红豆口中凶手的模样，让她再次辨认吗？
林震霄抬手一指，“女娃娃，你再看看，这人是不是你见到的凶手。”
红豆冷不防转身一看，吓得整个人瘫在地上，尖声叫道：“是他！就是他！”
“你再仔细看看，面前这人是不是林江。”
听到这话，红豆这才清醒过来，明白此人肯定是照她所说的凶手相貌伪装的，到底是不是林江，她怎么可能看的出来。
红豆又下意识看向林远山父子，扭头却只见一袭火红的衣裙，怔怔抬头，一双秋水眸子笑吟吟的低头看着她。
却是林秋将她的视线挡住了。
“怎么？你不是一眼就能认出伪装的人是不是林江吗？”林秋一脸笑意，有些讥讽。
红豆只能去看旁边那男子，如此妆容堪称面目全非，她哪里认得出来，虽然他身上穿的是林江的衣服，但是谁知道这是不是林秋故意引导她的小伎俩呢？
如果答错，她知道林翰绝对不会放过自己，红豆咬着嘴唇，脸色惨白，犹豫着不知该如何作答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，红豆冷汗涔涔，唯一的支柱被林秋的身影挡住，令她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，红豆还是惨白着脸一言不发，所有人都不耐烦了，心里也都明白这场热闹的大戏，算是唱完了。
之前都是口头争论，没有确切的证据摆在面前，总是不能令人完全信服的，现在事实摆在眼前，也容不得辩驳了。
林震霄敲着椅子扶手的手指停了下来，道：“说不说都不重要了，至于凶手到底是不是林江，想必大家心里都有数了。”
议事堂一片窸窣声，所有人都点着头，林盘低垂着头，眼中充满了不甘，林翰也握紧拳头，竭力掩饰眼中的怨恨，配合这场戏的人一个个眼神飘忽，不知在打什么注意。
红豆瘫坐在地上，一脸的绝望，她知道自己死定了。
做假证污蔑林江杀害家族雇佣的管事，引起林家那么大的动荡，在议事堂看了林家那么大一场闹剧，虽说她是被迫，但是林家才不会在乎，即便她供出林翰父子，他们也不过是被责骂几句而已，而她只会死的更凄惨。
经林震霄三言两语后，这件乱糟糟的事情尘埃落定，中途双方你来我往的辩驳现在回想起来，竟是吵闹的可笑，尤其是红豆几次看向林远山那么明显的举动，其中的意味自然不言而明。
其实林盘的推论逻辑性很强，可能性也非常大，而且林江知道他所猜测的全都是事实，可那有如何，只要没有证据，一切都是废话！
而且红豆的证词被证明不可信后，林盘所有的话语便都失去了作用。
若没有红豆指认林江的多此一举，这次到最后肯定成为一笔糊涂账不假，但林江的嫌疑确实最大，很多人心中也会将他认定为凶手，这对他们一家在家族中的地位很不利，但林远山求全求稳，最后反而是在这上面被林震霄一举击溃，完全洗清了林江的嫌疑。
不得不说，林震霄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绝妙！
虽然在场的人都从一些细节上看出了真相，但真要把林江从污水里洗干净，则需要确切的证据，而林震霄这一手，看起来很简单，但却是最关键最重要的一步棋。
不少的视线在林远山脸上扫来扫去，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，也不知道心里是否真如面上那么平静，他家两次针对林江一家，两次失利，还生生让族人看了两次笑话，以他们那么小心眼的性子，心里肯定不好受。
有心人也看出林铁衣已经对林远山不满了，之后整个家族，怕是不会太平啊！